“杨虓?杨虓!回答!”手机自动接入了这条通讯,但却并不是“天河”,因为这苍老的仿佛沉淀了百年的声音不是任何机器所能模拟的。
“老师?!”杨虓停了下来,站在一处四层小楼上,百米外的树木熊熊燃烧着和地面上铺满了粉碎的玻璃渣子。他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激动,手竟有些捏不住其中的一块小小的物件。
“老师,袭击者自杀了,但我拿到了一块有趣的东西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摊开手,看着手中一块小小的,薄薄的一片,似乎是用石头做的,触感微凉,还有细细的波纹褶皱,月光下,显出了一轮月牙阴刻。
“这个先别管,杨虓,现在情况很糟糕,快撤离!”
“嗯?怎么了?”杨虓皱起了眉头,他是第一次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如此焦急,他并不知道“老师”已有多少岁了,但是那个光看就能让人理解“年逾古稀”的老人经过长远的时间淬炼,理应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焦急了。
“‘天河’的‘眼睛’看到了五枚导弹从‘灵霄’发射了。而且是‘耀日’!”
“那个红汞远程弹道导弹?”杨虓浑身一颤,像是全身过了电,惊悚在他心中炸开。
“是的,五枚的模拟结果是能将别兹克全部毁灭,还会波及周围至少五公里!”
“还有多久?”他的声音很快沉静了下来,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。
“还有十七分钟,快!我会让其他人也立刻撤离!赶快离开!赶快离开!赶快离开!”
此时,一只由“乌鸦”变种的异兽瞄准了他的脑袋,直直地从空中砸下,尖利的喙闪着血光。
然而,在下一刻,他手中的长棍已经挥断了它的利喙,在这只“乌鸦”落地时,杨虓的身影却已经远去。
这只异兽恐惧地爬起,扑腾着翅膀踉跄着飞离,凄厉的叫声嘹响,在这个漆黑的夜中碰撞回转。
“各单位注意,各单位注意!有五枚红汞核弹正向别兹克袭来,还有十六分钟!立即撤离到别兹克五公里以外!那是最低限度的安全距离!重复,立即撤离到五公里外!”“天河”的模拟声音传到了每名凌海人员的耳中。
韩啸将头从双臂间抬了起来,再次拎起了枪。
枪刃再次轰响,以及高声呼喝着指挥身后灾民的背影。
小玲整了整血色的裙子,喘了口气,再次背起了孩子,把他推进了一辆车。
“灾民还有多少?”一名教师从车里探出脑袋,大声吼着。
她望了眼身后,四百,还是六百?她不想数了,猛地关上了车门。
“走!快点回来接我们!”她说。
“还有十六分钟就。。。”
“还有别的车,快走吧!”
车里的老师看着她,“喂,那位乡亲!”他指着一个男子。
“会开车吗?”
“额。。。会!”
“上来!”他下车将这个人推入了驾驶室,“跟着前面的车,往前死劲跑!”
“啊?那这位长官。。。你?”
“别管我,还有其他车呢!你赶紧开!”
“哦,哦!是!”然后,车子便发动了,迅速窜了出去。
看着逐渐远去的车,“老师,为什么。。。”
“我还没听说过凌海有老师抛下学生自己先跑呢。”男人粗暴地打断了少女的疑问,“有序上车,有序上车!”他转头冲着另一辆车旁的人群吼着。
“许老师!小玲!”男生将枪刃捅进了一只异兽的身体,扣动刀柄上的扳机。
“喂喂,薛力吗?你怎么样?”许老师冲着耳机的麦克风吼着。
“我没事,活着的灾民估计已全部撤离!我也要撤退了!”薛力向枪刃的弹槽中压入了一枚瞬爆弹,转动弹槽,冲着不远处的兽群开了一枪,在热浪扑来之际迅速逃离。
“韩啸呢?他在哪?”许老师大声问,免得声音被另一头爆炸的巨响吞没。
“不知道!老师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?”薛力在地上翻滚着,迅速站起,抬手挥刀,又迅速开枪,钢芯子弹撕裂了异兽的胸骨。
幸好是“变种”。。。薛力心中暗自庆幸。
“吼——”一声嚎叫猛地从身后炸响,来不及细想,薛力赶紧卧倒滚开,同时枪刃的锋头朝上。
“噌!”几乎是金石相碰的声音,薛力的脸色变了,连忙站起,以半蹲的姿势迅速将枪刃内的三发子弹送了出去。
三枚弹壳落在地上,轻而易举在“变种”身上撕裂出血洞的子弹却只能在这头异兽身上砸出几个坑,或者是只是嵌入它的肌肉中。
因为它身上厚厚的鳞甲。
它的尾部如狂放的白色的彼岸花,绽出条条雪白的尾絮,鳞片闪着青色的光芒,头部如同一只巨大的狗。
“狩。。。么?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”薛力连忙从身后的包中摸子弹,但是,“狩”早已动了起来。
快!这是薛力的第一反应,那只“狩”实在是太快了!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装填子弹!他急忙横着挥刀,可那“狩”竟灵敏地越了过去,瞬间,利爪下的劲风已经掀起了头顶的发丝,薛力连忙向前一滚,以标准的“狗啃泥”躲了过去,但没有躲过那从空中劈下的长尾,白色的尾如数条长鞭,又似一只巨大的利爪,直抽在薛力背上。
疼!那尾巴上的鳞甲让其变得如钢鞭一般,背部传来一阵剧痛,脊柱哀号着。更重要的是,他背上还背着一只收纳着合金翅膀的背包!却居然一点缓冲都没起到?
随即是断裂,崩溃后散落在地的金属零件,为了加强学员的“机动力”,“兰博β-鹰”使用了超轻合金,但这毕竟还是合金啊,在那一尾巴的抽劈下毫无抵抗之力吗?
“狩”却根本不会给他惊讶的时间,刚一落地,便又扑了上来,随即撞在了薛力的枪刃上,二者僵持着,异兽的獠牙和人类的牙齿都紧紧咬着,“狩”的双爪,人的双手,各在枪刃的一边僵持着,在这一刻,任何松懈带来的就是死亡!
快!准!狠!还有智力,这才是真正的“异兽”,决不是那种变异的野兽所能比拟的!
枪刃开始向薛力一寸寸的移动,而薛力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,“狩”橙黄色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。薛力死死咬住嘴唇,血丝蔓延上了牙齿,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刀上,却仍抵挡不住愈来愈近的刀。
单凭力量,人怎么能和在自然界中争斗到你死我活的异兽相抗衡。
刀每推近薛力一寸,“狩”那双橙黄的眼睛便狰狞一分,最后,那张长满獠牙的嘴竟缓缓张开,好似在笑,那腥气的长舌似乎就要舔上薛力脸颊!
“该死!我可不想死在你这恶心的嘴里!”薛力目眦欲裂,但愤怒却对力量的增长毫无帮助。
“叭叭!”一阵汽车的鸣笛高昂地响起。在这一个“死城”内是不可能出现的!“狩”愣了愣,双爪的力道松懈了几分,薛力立刻乘机跳开,他并没有选择挥刀,而是在腰间的弹药带中摸子弹。
子弹永远比刀刃可靠得多。
突然,一辆不开灯的巴士从一旁的墙中撞了出来,狠狠地将疑惑的“狩”撞进了一侧的矮房中。
救命的巴士打开了车门,韩啸一脸不爽地坐在车内,
“喂!上不上来了?”
“呵。”薛力喘了口气,放下了刀。
车孤独地驶出了别兹克,路上已没有一车一人。
天空下起了雨,狂暴地打在车窗上,“隆隆”作响,车窗上挂下了一条条“瀑布”。
“小玲他们已经撤离。”韩啸开着车,头也不回地抛出了这句话,“还有七分钟,我们快要驶离爆炸范围了。”
薛力听了,才靠到了椅背上,重重地舒了口气。
沉默。
过了会儿,薛力的声音终于打破沉默,“欧阳的事。。。我很抱歉。”他坐在“爱心专座”上,看着驾驶座上的韩啸,他是韩啸的宿敌,也是最了解他的人,他深知韩啸和欧阳理之间的友情,这两人从入学到现在,已经有三年了,这三年,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组合的威名,“一个韩啸不可怕,一个欧阳理也不可怕,如果他们组合在一起,即便是前二十名也要小心。”
这句话在整个凌海可谓是人人耳熟能详,而现在,“刀”陨落了,只剩下“枪”的“图书馆”孤独地鸣响。
薛力使劲想着安慰的话,但看着自己的宿敌,怎么也憋不出来,“别。。。别太。。。唔?!”
车子猛地急刹,把他的脑袋撞在了扶手上。
“怎么了?”薛力抬起了头,正要发作,“我只是安慰你一下,大敌当前,你还。。。”
“我不需要同情。”韩啸背对着他,“特别是你的。”他指了指车前,“我刹车,是因为它们。”
“哦,该死。。。。。”薛力来到驾驶座旁,咽了口唾沫。
在车前,暴雨中,一只只异兽回过了头,即使是在暴雨冲刷下,还是能看到几百双嗜血的双眸。
准确来说,是他们追上了面前上百只异兽。
“接下来会有些颠簸啊。。。”韩啸握紧了方向盘。
“嗵!”一声响,却是从车顶传来,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,一根缠着灰色布条的棍子砸穿车顶捅了下来。
“喂,死在里面了?开车!”杨虓站在车顶,暴雨冲刷怎么也挡不住他看着车周围的一只只异兽时的。。。。。。冷酷的异瞳。
接下来的三千米,这部巴士已经成为了一部来自地狱的绞肉机,轮胎无情地碾压着血肉,有的异兽撞在车窗上,在撞开玻璃时被薛力一枪轰了下去,车周围溅满了鲜血,又在暴雨的冲刷下流去,随即又再次涂上了这红。
“地狱的深处啊。。。”薛力深吸一口气,装填子弹时将刀插入扑上来的一只异兽的头颅,狠狠地砸了回去,轮胎又抹上了一层鲜血。
但他并未看到巴士车顶,如果他看到了,就会震惊于地狱的头顶,怎么会是炼狱?
杨虓横挥手中的长棍,灰色的布条已经粘稠滑腻,几不可握,手猛地一抖,猩红震起,染得一片暴雨鲜红。
“不能用了啊。。。”他解下了布条,然而,却能看到“棍”后的脸。
这是非常奇怪的,布条上的鲜血与之前的搏杀分明可见那是一根暴力的,长约一米六二,直径约为五厘米的棍棒。
但解开布条后,却似乎只有“空气”,光在期间折射着。
五只,在同一时间扑了上来,它们十分精确地抓住了时机,从四面一同跃起,围攻!
“所以,没有了‘领导者’,只是一群重复着的野兽。”
杨虓垂下了眼帘。
空气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,随即,车顶四周,暴雨冲刷下,开出了五朵猩红的曼珠沙华。
“快!快开!”杨虓吼着。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白子渊看到了,那五枚“耀日”几乎是擦着直升机飞去,他拼命把脸挤在玻璃上,看着那五枚闪光飞向了别兹克,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,太阳,降临在了别兹克!
冲天而起的火光在顷刻间吞灭了别兹克,“警报!气流紊乱,警报!气流紊乱!”机器模拟的女声毫无感情地说着,在此刻,别兹克上方的“耀日”侵吞着无尽的空气,气流冲向那耀眼的太阳,树木伏倒,直升机在气流中苦苦支撑着,如海洋漩涡旁的一叶小舟。
白子渊在机内被摇得七荤八素,“紧急迫降!紧急迫降!抓好安全带!”机内,机组人员大吼着,直升机旋转着落向地面,白子渊仍盯着绽出条条缝隙的窗外,别兹克在火焰中扭曲着,哀号着,最后,消失了。
“碰!”因为惯性,白子渊的脑袋狠狠撞在了舱壁上,眼前的一切黑了下去。
“滴——”
“滴——”
“滴——”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“唔哈!”荒芜的大地上,被烧得只剩黑黑的骨架的大巴车旁,枯井的石盖被猛地掀开,三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。
“喂?”杨虓打开了滴滴作响的手机。
“嘶嘶。。。杨。。。还好吗。。。这儿。。。嘶嘶。。。回答。。。嘶嘶。。。”
“啊啊,没事没事,就是体会了烧制陶器时陶器的感觉。”
“唔,捡回一条命啊。。。下次不再吃闷鸡了。。。”薛力抹了把汗,“都快熟了。。。”
三个人全身通红地站着,周围是一片荒芜,树木燃烧着,原本还有着长长野草的地面早已成为一片焦土。月亮孤独地挂着,惨惨荡荡,孤苦伶仃。
简直是奇迹啊,抢回来一条命。
周围原本围攻的异兽已经成了焦黑的雕塑,要不是这口井和薛力的能力,恐怕他们也成了其中一尊。
直升机在头顶盘旋着,逐渐降落。
“天河”醒了,稳稳地坐在,不,是漂浮在机器上,全息影像构成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,时而出现几丝模糊的线条。
她的智能正因其中的“某些数据”的干扰而起伏不定。
“你很激动。。。”那个人窝在沙发里,看着她。
“我不知道。。。以前从没有过。。。这是什么?”她颤抖着。
“只是让你更像‘人’而已。。。”他伸手挥了一下,光感键盘便出现在空中,接着敲下复杂的代码。
“伤亡情况。。。如何?”他突然问。
“只有。。。三万七千六百五十七人。。。获救。。。”
他的手停留在空中很久。
“唉。。。”他终于叹了口气。
“为什么。。。”“天河”轻轻地问,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。
他最终没有回答。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“唔——”白子渊强行睁开了混沌的双眼,大脑还是有些混沌,周围的一切缓缓旋转着,但终于开始恢复正常。
他开始感觉到手掌传来的毛茸茸但坚硬的触感,面前的青灰色开始出现了一块块的方格。在他转头四顾时,一道刺眼的光从头顶扎下,这时,他的头脑才清晰了起来
太阳已经升起了,似乎还是六点的样子,照亮了青灰色的石砖垒起的走廊,自己就躺在这石砖上,压着一条毛毯度过了一夜。
一夜。。。怎么了。。。导弹,火,直升机,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等等!他立马站了起来四顾周围,躺着的一个个人中却并无那熟悉的黑发。
她在哪,她在哪?
就在他四顾寻找时,脚碰到了什么,他慌忙低头,看到了盖着毛毯缩地小小的秦露滢。
他不由得苦笑着,摇了摇头,暗笑自己太过紧张,这时,全身上下的肌肉传来了“苦”的感觉,让白子渊不由自主地瘫坐了下来,靠在石砖上大口地吸着凉气,痛苦地**着,可是嘴角的肌肉却怎么也不听使唤,配合着“呼呼”的吸气声,就像是在疯笑一般。
“夸夸夸”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尽管脖颈的肌肉制止了他转头,但他也猜测到了来人应该也是那“凌海”的一员。
随即眼中映入一张脸,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,被狠狠地抽了记耳光,剧痛,随即才“久违”地感觉到自己的脸
“还好吗?”面前的人头发半长不短,看不清他的眼睛。
“唔。。。”白子渊喘了口气,脸颊还火辣辣地疼,“有些站不起来,全身上下‘苦’得难受。”
“肌肉松弛剂。”他转头,这时白子渊才发现周围还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,他们的胸前都扣着黑底红纹的蟠龙徽章。然后,手臂上一疼,感觉到凉凉的药剂注入了身体,过了几分钟,肌肉才放松了下来,酸痛终于传来,全身逐渐恢复了知觉,白子渊这才得以扶着墙站了起来。看着面前那个少年。
“会做饭么?”那个少年忽然问。
“唉?”白子渊有些蒙了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那去东门,我们做早饭的人不够。”他指了个方向,果然可见缕缕白雾蒸腾。
“那其他人。。。”
“这儿就你一个醒着。”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位白大褂,“你们带他去一下,然后你们继续巡逻。”
“啊,是的。”两人点了点头,“请跟我来。”其中一位说。
跟着两人,白子渊回头看了眼那个人,却只看到那背着长棍的背影远去。
“唉,没想到会长居然打女孩子,还是脸。。。”
“没办法,你看也只有这样才能。。。但还是有些狠啊。。。”
前面二人轻轻地耳语,在她们以为没人听见的时候,后面的白子渊满头黑线,虽然他一直有着傲人的五感,但此时此刻实在是尴尬不已。
“他明明是个男的。。。”身后,那个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。
“哎?!——”面前两个女生见了鬼似地回头。
有没有地缝,有没有地缝,有没有地缝。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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